天狼°人生\(＾o＾)/完蛋了

【海姬】 破晓

    夕阳已经几乎看不见，只有西边的山头上露出一点点余晖。连绵的山头在无星无月的天穹下异常阴森，像一只匍匐着的巨兽。晚风穿过茂密的森林，把树叶的摩擦声和无名野兽的尖啸带向村庄。
    终于最后一点苟延残喘的阳光也被收回。漆黑的森林中影影绰绰，不知是什么在徘徊，能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森林的阴影向前延伸了一点，然后脱离出一块巨大的黑影。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出是个直立行走的生物，不过体型比常人几乎高出一半，接近头顶的部位两点精光犹如鬼魅。
    “它”谨慎的移动着脚步，踩在草地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前方是一户亮着灯的人家，正在晚餐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剪影映在窗上。“它”的嘴角不由得上扬，唾液几乎从嘴角流下，似乎美味的血肉已经叼在口中。
    近在咫尺了——离那扇窗只有五步之遥，“它”伸出长长的手臂，异常粗大的手指末端尖利的指甲在光下闪着金属似的光泽。
    突然肩膀传来一阵灼烧感，“它”迟钝的转过头，看到了左肩上粗粗的血洞。
    “吼——嗷嗷嗷嗷——！！”
    撕裂身体一般的痛感此时才传来，它哀嚎起来，发疯一般拍碎了面前的窗户！
    里面的光一下子就灭了，上一秒还在欢声笑语的一家人隐藏在黑暗中不知去往何方，反而是小院四周亮起了一圈火把。
    第二发子弹穿透了它的锁骨——它心里一凉，知道自己唯有一搏。它飞快转过身，正对上小院门口那人的目光。
    那是个长着一副东方面孔扎着深蓝长发的稚嫩少女，反射着火光的暗金色眼眸清澈透亮，清秀的脸上却带着与外貌不符的冷静，她的手中端着猎枪。
    它掰下窗框用力向少女掷去，带着锐利尖角的木条如箭一般飞向少女！
    可她似乎早有准备，直接丢下手中没有子弹的猎枪向侧一扑就地一滚，顺势半跪于地，口中已经咬住了三发银子弹。
    它本想撞开篱笆逃走，却被挡了回来——
篱笆上早已下了符阵！
    少女趁此时机掣出短枪和镀银匕首，弯着腰飞奔，毫不畏惧的直冲向它。
    它回头，伏下上身亮出了獠牙，伸爪扑来！少女急停重重一踏地面，同时右手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它的左眼，身体顺势弹起放开匕首抓住了它头顶粗硬的毛发。
    “吼嗷——！！”
    它痛嚎一声，拼命甩头，用力撞向一旁的篱笆。少女机警的伏下身整个人挂在它身体的另一侧，一手死死抓紧它的毛发，另一手单手打开了撞针，顶在它的脖子上扣动了扳机！
    “砰！”
    它已经连嚎都嚎不出来，摇晃着摔倒，仍然试图把少女压住。少女冷静的翻身骑上它的背，把口中的子弹填进枪膛，从背部对准了它的心脏。
    一声枪响，它倒地，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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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清晨的阳光灿烂得肆无忌惮，厚重的窗帘也挡不住调皮的阳光闯进来，在床上跳跃。
    床上的少女不适的皱了皱眉，然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一脸茫然的起身，坐在床边发呆。长时间的睡眠让她有些糊涂，深蓝长发凌乱，头顶都翘起一撮碎发。
    狼人任务……
    她困惑的挠了挠头。
    是完成了吧？
    “叩叩。”
    恰在此时门被敲响，非常轻的两声。
    “请进。”她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园田小姐，您醒啦？”
    年轻的小女仆脸上有些小雀斑，操着口音很重的英文，活泼的蓝眼睛眨眨，端着盛放午饭的盘子，开心又崇拜的看着她。
    园田海未礼貌而歉意的笑笑，站起身来接过盘子帮忙放在了桌上。
    “对不起，我睡了多久？”她转过身面对着女仆，用流利的英文问道。
    “整整一天。”小女仆不假思索的答道，微微皱起眉，担心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海未。“连续几天追踪狼人没有合眼，园田小姐的身体没关系吗？”
    “我感觉还好，谢谢关心。”海未不好意思的捂住腹部，脸颊微红。“那个，我可以……”
    “啊、请不用在意我，您一定饿坏了，快吃点东西吧！”小女仆涨红了脸连忙提起裙摆快步退回门口。
    “请转告店主，住宿费和餐费我会一并给的，另外可以帮我烧烧水吗？我想我该洗个澡。”海未叫住了女仆。
    “不用在意这些，园田小姐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啊。”小女仆摇摇头，“这些饭菜也不是店里的，是您保护的那户人家大清早送过来的新鲜鸡蛋牛奶和面粉，还有好多果子。那天您倒在他们的院子里，身边是那个狼人的尸体，可把他们吓坏了，还好您没什么事。”
    小女仆贴心的带上了门，海未坐下来，拿起了面包咬了一口。
    可以的话还是想念米饭啊……
    海未感叹着这边饮食习惯的不同，喝了口牛奶。不过这面包确实很香没错……
    那个狼人……
    “？！”
    模模糊糊不甚清晰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双眼睛，一双水晶一般的紫色眼眸，带着刺骨的寒意。
    手中的面包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
    想起来了……开枪之后发生的事，那段被刻意模糊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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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海未站起来，从腰带中抽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枪，然后把沾满血的手帕扔在倒地的狼人头上，把枪收回了腰间，子弹塞回腰带上的子弹带。
    正当她弯下腰，打算把镀银匕首从狼人的眼中拔出来时，长时间训练形成的第六感突然亮起了红灯，催促她立刻向后跃起。
    刚刚停下脚步，海未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本她所站立的地方一片焦黑，并且下陷了不少。
    一边通过气息感知四周，海未一边掏出三发银子弹咬住两颗一颗塞进枪膛，直接向感知到异动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一个如常人一般大小的黑影幽灵一样闪现，飘忽着躲开了海未的射击。看起来随意无力，它的速度却异常快，飞速向海未逼近。
    海未只感觉头皮发麻，咬咬牙换手拔出腰间的普通猎刀，就地向前一滚顺势跪起自下而上猛力劈去！
    黑影如她想象一样飘忽闪开，在距她约有七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海未凝神戒备，半蹲着身体以保持最大的机动性，紧盯着对方不敢有一丝放松。
    “呵……”
    黑影发出一声人类的轻笑，然后忽然抬起一只手，掀开了漆黑的兜帽——海未呆住了。
    那是一张线条柔和，看上去与海未一般大的东方面孔。张扬蓬软的红发拥着她的脸，一双冷漠的紫色眼眸打量了海未一番，毫无血色的皮肤告诉了海未她的身份。
    “你是第一个，看见我没有被吓破胆的人类。”
    也不知她是嘲讽还是赞赏，不过海未没有在意她说的话，眨了眨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诧。
    因为，面前的吸血鬼居然生硬的说着家乡的语言。
    海未握着猎刀的手拿下口中的子弹，双眼试图在对方身上搜索出什么信息。
    “你是谁？！来自日本的吸血鬼吗？！”
    “日本，好久没有听过的名字了。”她拽了拽身上的斗篷，冷漠的扫了海未一眼。“我不想为难你，把这个狼人尸体给我。”
    “恕我拒绝。”海未立刻调整好了心态，彬彬有礼的欠欠身，双眼微微眯了起来。“遗憾的是，我随同胞各地游历为的就是驱除如你这样的异类。”
    “异类。”对方从鼻腔发出一声嗤笑，眼神一下子冷到极点。“你也不过如此。”
    海未不做声，锐利的双眼在观察她身上的弱点。她张开手掌，指尖开始隐隐闪光，海未知道不能在等下去了。
    她以极快的速度上膛射击，虽然没有瞄准不过也达成了她的目的——对面的吸血鬼一挥长袍卷住了子弹，微恼着伸出了手。
    原本站立的地方突然炸起火焰——海未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压低了重心直冲过来！她挥刀横砍吸血鬼的小腿，对方反应迅速，立刻跃起，双手呈鹰爪下劈！
    海未抬起刀堪堪挡住吸血鬼坚硬的手爪，用力向上一掀，顺着吸血鬼身体不稳栽倒的方向后滚，双手倒转刀柄，直向其后心刺去！
    可明明就在眼前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海未的重击落空，刀尖一下子刺入了土地。刀的震颤震得她虎口发麻，而下一个瞬间脖子上就感受到恐怖的力道。
    “呜、咳、呃唔……”
    双手条件反射一样去抓死死勒住脖子的手，然而毫无作用。海未像只兔子一样被吸血鬼提了起来，她换了只手，移到了海未身前。
    无法呼吸、没有着力点、好痛苦……
    喉管被压迫催发了呕吐感，海未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扭曲，只是凭着本能抓住了吸血鬼的手臂。
    吸血鬼冷冷的看着她。
    “你还算有趣，我不杀你。”
    她慢慢收回手臂，贴着已经近乎窒息的海未的耳畔轻语。
    “我的名字，西木野，真姬。”
    闪着点点光芒的指尖在海未的额头上一点，海未瞪大了眼睛，而后熄灭了眼中的光，头无力的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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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脖子，完全看不出被勒的痕迹。
    海未叹了口气，拿起梳子扎起了头发。
    连续多少天没有洗过澡了，现在洗完神清气爽。换上干净的衣物，海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提着箱子走出了房门。
    “园——田——海——未——”
    刚刚走到楼梯边就听到下面熟悉的声音拉着半死不活的语调叫自己。
    “妮可，你不是去调查蒙安图了吗？”海未边看着楼下趴在酒桌边的娇小女孩边下楼，问道。
    “有——大——事——”妮可懒洋洋的爬起来，支着下巴看着海未下楼。“跟我回伦敦。”
    “什么……”
    “路上再说。”妮可忽然正色，“马车在外面，立刻上路。”
    海未点点头，把箱子交给妮可，去柜台后找店主结账。
    “这些天多谢您的照顾。”海未鞠了一躬，一把大胡子的店主连忙摆手，笑得皱纹都褶了起来。
    “哪里的话，要不是园田小姐我们可拿这狼人没辙呢。不不不，不要这么多，食物也不是我们出的，这几天都有人送东西来店里给园田小姐。”
    时间紧迫，海未也不再坚持。不过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把店主退回的钱塞回口袋顺口问了一句：“那个狼人的尸体，有什么异样吗？”
    “要说的话……我记得昨天有人提起过，狼人的胸口被剖开，心脏不见了。不过它已经死得透，我们也没在意。”
    “回神！听我说话！”
    妮可拿着一根质地奇特的小棍毫不客气的敲了敲海未的脑袋。
    “痛……我有在听啦，抱歉，妮可。”
    海未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看向妮可。
    妮可翻了个白眼，在手中旋转着那根棍子继续说道：“……我们现在不知道还有多少黑暗生物已经逼近伦敦，单靠本地教会的执行力度不足以保护民众，特别是这回发现了吸血鬼的踪迹，如果不剿灭一部分伦敦就危险了。另外，海未。”
    她停下手中正在旋转的棍子，严肃的指了指她。
    “你现在已经逼近了自己身体的极限，对付狼人之类的东西已经绰绰有余，但是，你可能没有继续成长的空间了。这样是无法应对超自然的力量的，比如吸血鬼。”
    海未一下子想到了那双冷漠的眼睛，默默点了点头。
    我的名字……西木野，真姬……
    “你跟我不一样。”妮可叹了口气。“虽然共生很烦人，不过这也是突破人类极限的唯一方法。”
    海未知道妮可在说什么，倔强的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到死我都会是个人类。”
    “那你告诉共生者哪里不是人。”妮可平静的看着她的双眼。“我与恶魔的灵魂缔约，得到了魔法的力量，得到了与恶魔等同的生命，除此之外，哪里不算人。海未，生命的方式不决定灵魂的方式。”
    海未低下头，沉默不语。

    她们在傍晚到达伦敦，没有休息立刻前往最近的一个教会据点。
    妮可的共生恶魔她亲自给取名叫东条希。说不好希是成熟还是孩子气，正经的时候温柔亲善，让人无比安心，调皮起来又顽劣得没下限。只是在妮可身边时她总是懒洋洋的捉弄妮可。
    “东条希！你消停一会！”
    在希又一次突然亮出背后漆黑的蝠翼和恶魔的尖尾巴吓跑了第十五个搭讪者时，妮可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力拍桌子。
    “诶~反正他们也都是教会的人，又不是普通群众嘛。”希眯着眼，懒洋洋的晃着尾巴。
    “希，你知道狼人的心脏能拿来做什么吗？”海未及时插话，让正酝酿下一次拍桌的妮可噎住了要吼的话。
    “剧毒的东西，还能做什么，咱只能想到毒药，特效的那种，往水源地一扔能死一城的那种。”希转头看她，“怎么啦，海未？”
    “用来毒人类吗……”海未瞳孔一缩，喃喃自语。
    “咱可没说只对人类有用哦？咱也很怕那种毒。”希摊摊手，奇怪的看着海未。“怎么了嘛？”
    “没什么。”
    海未勉强笑笑，自己陷入了沉思。
    作为吸血鬼，她需要的应该是新鲜的血液，如果用来毒杀人类没有一点好处。如果她真的是要屠城……？那就说不通她为什么放了自己。想到这里海未稍微安下了心，那个吸血鬼拿狼人心脏来杀人的可能性很小。不过，那她拿这个来做什么呢？
    “矢泽阁下，有新发现！”
    神色匆匆的男子小跑着过来，向希和海未点了点头。
    “西南向，之前有过吸血鬼目击记录的村落附近发生异动，不清楚是什么生物的争斗。”
    “是……”
    “我去。”
    不等妮可回应，海未就站起了身。妮可皱皱眉，用手里的小魔杖戳了戳海未。
    “你急什么急，只会物理攻击的家伙给我往后退。”
    “我有需要搞清楚的事情。”海未摇摇头，推开了妮可的魔杖。
    妮可无言的与海未对视，知道自己劝不住，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到时候如果碰上吸血鬼给我躲远点。”

    正午的阳光从茂密的树叶间漏下来，仍然明丽得晃眼。宁静的森林中只能听见海未脚下踩着树枝树叶的沙沙声，海未再次对着太阳调整了一下方向，默默祈祷自己这么擅自调查回去妮可不会发太大的脾气。
    当地人所说的那个废弃已久的古堡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了，海未感觉得到。一股熟悉的魔法气息越来越浓厚——不过，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明明不会却感受得到魔法，更不知道那个西木野给自己下的失忆咒为什么没有起作用。
    心脏跳得有些不平静。她已经几乎可以肯定，西木野就在这里。
    前方的树木越发稀疏，海未加快了步伐，一鼓作气冲出了森林。
    这里是森林中的一块空地，空地的西北角有一栋看起来非常陈旧破败的古堡。海未也不敢大意，手中握紧镀银匕首，缓缓凑近。
    这种古堡一般是作为防御单位，内部即使有透光的窗子也非常小。海未点亮了马灯，谨慎的踏入了城堡的黑暗中。
    有风声！
    海未把马灯一扔机敏的向前一扑躲开了后面的袭击，半蹲着驻下脚步反手凭感觉向后一刺！
    有刀锋入肉的触觉，然后是一声闷哼。这大大出乎海未的预料，她赶快捡起马灯，抽出枪来挡在身前戒备。
    “西木野真姬，我找你有话说。”
    灯光照亮了这一小块前厅，海未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暗自吃惊。
    西木野真姬已经不复前几天游刃有余和高傲，红发略有蓬乱，虽然脸上还是毫无血色可状态比那天差得多。她没有穿那件宽大的袍子，手腕和脖子上有一截绷带露出来。她左手中插着海未的匕首，伤口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你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你记得？”她困惑的皱了皱眉。
    海未没有答话，大着胆子走上前。西木野真姬警惕的退了一步摆出防御的架势，海未把枪插回腰带，把马灯放在了地上，摇了摇双手，然后不容置疑的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腕。
    “嘶……”
    西木野一紧张，右手的指甲直插进了海未的肩膀，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不过海未没有放手，她想赌一赌。
    果然，西木野略有慌张的松了右手。
    “你——你脑子没问题吗？！大多数吸血鬼的指甲都是有毒的，你就不怕我直接杀了你？！”
    “你不会杀我，你说过的。”
    海未摇摇头，没有管刺痛流血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拔出了镀银匕首。
    西木野咬着下唇，刻意别开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注视海未的肩膀。
    “对不起……痛吗？”海未皱眉看着她发黑的掌心，不知如何处理。
    “你扎的，你猜猜痛不痛？”西木野没好气的抽回了手，脸色又一次冷了下来。“我再放你一次。趁天色还早，滚远点。”
    “等等，我有话想说。”海未没有退缩，反而进了一步，微微抬起头——西木野比她稍稍高一点。“狼人的心脏，你拿走它做了什么？为什么一身伤？”
    “与你有关吗？！”西木野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像被激怒的野兽般发难，反身把海未按在了墙上，右手一拳锤在海未头侧，威胁一般低头看着她的双眼。“你知不知道吸血鬼面前站着一个流着血的人类是什么感觉，嗯？！”
    海未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她的双眼，平静的微笑了起来。
    “我的恶魔朋友告诉我，狼人的心脏只能用来做毒药。可是你没有理由给人类投毒，那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吸血鬼在这个岛屿上是个体力量最强大的存在。看到你的伤，我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断。”
    “你，毒杀了吸血鬼，并且被另外一个报复。”
    西木野颓然放下了右手。
    “……你愿意与人类站在一起吗，既然已经与族群反目成仇。我们可以提供庇护。”
    海未真挚的目光让她无法直视，她背过了身，指着门口，
    “出去。”
    “西木野桑……”
    “我让你出去。”她挺直了脊背，语气平静。“我还不需要怜悯。”
    海未本可以继续劝说，可她一下子沉默了。
    她应该知道的。独自流浪了半个星球的吸血鬼，该有多骄傲。
    “……我先回去了。最近一个月我都在伦敦，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找我帮忙，作为朋友。”
    “互相捅刀的朋友？”西木野嗤笑了一声。
    海未收拾地上东西的手停顿了一下，自嘲似的笑了笑。
    “或许吧。”
    天色已经不早了，飞鸟纷纷落回森林，看来夜路不太好走。
    海未思考着回去的路线，忽然有个小小的黑影扑面而来，她反应迅速挥手打开，手上一阵刺痛。
    她奇怪的看了看手掌，不知为何出现了一道伤痕。地上的黑影是一只蝙蝠，被击打了之后伏在地上抽搐。
    还没等海未仔细检查地上的蝙蝠，后衣领就被粗暴的提了起来，然后被拖回了城堡中。
    “西、西木野桑！你干什么？”
    海未吃了一惊，不过没有过多挣扎。
    西木野沉着脸，头也不回的把她甩回里面，用力拖过了一边的巨石堵住了门。
    城堡中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海未手中的马灯。
    “……那蝙蝠，不是你的？”
    海未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西木野玩味的看了她一眼，靠着巨石坐了下来。
    “我只挡住一晚就成了这个样子。看来今天你要跟我死在一起了，怨不得我。”
    “是报复的吸血鬼？”
    海未放下马灯，也坐了下来。
    “我杀了威尔逊伯爵。他的老朋友乔治伯爵要杀我。今天你又送上门来，他肯定很高兴。天还没黑，蝙蝠是先行军——”
    她的话没说完，巨石就发出了闷闷的响声——巨石的另一侧，大片的蝙蝠不要命的往上撞。
    “——天黑之后，正主就该来了。”
    “……威尔逊？”
    海未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没记错的话，他曾经在苏格兰臭名昭著，不知杀了多少人，主张畜奴。”
    “跟我有什么关系。”西木野别开了头。“他碍我事了，仅此而已。”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海未忽然想起来，抱歉的冲她笑了笑。“园田海未，一个游历四方的武者。”
    “临死前知道一起死的人的身份，也不错。”西木野懒洋洋的抱起膝盖，“祈祷你的同伴能找到你的尸骨吧。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西木野桑，你愿意与我共生吗？”
    海未突然说道。
    “什么？”
    她奇怪的抬起头。
    “共享生命与力量，分担痛苦与过往。我们也许能够活下去。”海未的眼神很温暖。“不是怜悯，也不是庇护。是我们互相依靠着活下去。西木野桑，我不知道你流浪了多久，又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远离家乡的不列颠，但是未来，你不必继续孤独。”
    “侥幸活下来，然后呢？”她高傲的抬起头。“你将成为比黑暗生物更加特殊的存在。”
    “生命的形式不决定灵魂的形式。我还会是个人类，到死为止，都是个人类。但是西木野桑，你不必只是吸血鬼。”
    看着那双暗金色的坚定眼眸，她默不作声，双手撑着地，直直的盯着她，像猫科动物一般爬了过来。
    海未没有移动和抗拒，任西木野按倒了自己。她盯着黑漆漆的石质屋顶，感觉到左肩上的衣料被挑开，然后还未止血的伤口上传来了麻痒的触感。
    吸血鬼略显粗糙的舌面舔过伤口，粗重而克制的呼吸打在海未的肌肤上，让她莫名脸上一热。
    伤口不再流血，吸血鬼支起了身，双手撑在海未的头侧，深邃的紫水晶对上直率的暗金。
    “不后悔？”
    “……不后悔。”

    乔治深陷的眼窝中灰色的眼睛毫无情感。本来这样来历不明的小角色是不用他亲自出手的，哪想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吸血鬼居然杀死了自己的老朋友。
    他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向那个破败的城堡。
    蝙蝠都飞回了他的身边。他看见城堡大门前的石头被挪开了。
    这是彻底放弃抵抗了？
    他嘲笑似的挑挑眉，走向大门。
    突然听到一声脆响，然后肚子上一阵剧痛。他惊诧的召回蝙蝠绕在自己身边，低头一看，一发银子弹嵌在自己的腹部，伤口周围开始溃烂。大概是因为离得远，子弹头都没有完全打进身体。
    他暴怒着挑出子弹头，冲向了城堡，一拳砸在厚重的墙壁上！
    整个城堡都在震动，沙石扑簌簌的震落下来。他接着一拳砸在同一处，居然就这样直接砸穿！
    “卑鄙的小鬼！出来啊！不仅狼毒，这回居然还用上了银子弹吗？！”
    他怒吼。
    上方的透气口突然闪出一个身影，直向他头顶跳了下来！
    他也立刻就察觉到，抬起粗壮的手臂，粗糙的手掌呈爪状直向上撕去。红发的吸血鬼反应飞快立刻在墙上一撑，身体斜飞向一边的草地。
    乔治趁她刚刚落地，双拳重击下来！她落地顺势曲了双膝一滚，堪堪躲开了这一击。拳头打空，乔治不改势头直接双拳撑地身子一翻，又用双膝向下砸去。
    这下她躲不开了，只得交叉双臂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咕呃……”
    胸口一闷，她呻吟了一声，感觉骨头大概是裂了。
    乔治丝毫不停，借着下落的身体以肘下击，西木野用力推开他的膝，他没有料到，身体顿时一歪失去了平衡。
    不过毕竟活了这么多年，老油子的战斗直觉不是她能比肩的。他直接改换了肘部的下落位置，以肘为轴横腿扫来！
    西木野也豁了出去，指尖迎着他的腿刺了出去！
    坚硬的指甲刺进了乔治的小腿，结结实实的戳出三个血洞！不过她的脸颊也一阵抽搐，指骨明显的咔吧一声，几乎错位。
    “小——鬼——”
    乔治黑着脸，挥爪撕来！她立刻回手，对掌顶住了他的手爪！
    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完全拼蛮力了。两个吸血鬼的拳脚越来越快，带起劲急的拳风甚至带折了一些纤细的树木！
    “砰！”
    之前听到的脆响又一次传来，这一回是后背肩胛处中了银子弹，乔治痛嚎一声，分神向身后看去——
    不知何时，蓝发的少女悄无声息的接近了自己。
    “你居然已经堕落到与人类为伍吗？！毒杀威尔逊也是因为想融入人类？！你这血族之耻！”
    乔治怒吼一声，大手一挥，疯狂的蝙蝠群尖利嘶叫着扑向了那个少女。
    “去！吸干她！”
    “躲开！”
    西木野瞳孔一缩，徒劳的向海未伸出了手。她的身体顿时门户大开处处破绽，乔治身形如电，金属一般的指尖直刺向她的脖子！
    “真姬！”
    海未呼吸差点停住，她顾不上扑面而来的蝙蝠，眯起双眼，射出了到现在为止最最准的一枪——
    一声枪响，在极近的距离下，她精准的射中了乔治的手腕。
    银子弹迅速发挥作用，本就是大号子弹，腐蚀的速度惊人，他的手几乎立刻就软绵绵的垂了下去，然后断掉。
    “吼——！！”
    乔治怒吼着抬腿就踢，脚尖正撞上真姬的腰侧，她的身体顿时向旁边飞起，连痛苦的喊叫都已经发不出来。
    蝙蝠已经在海未身上撕出不少血痕，她抽出猎刀飞快劈砍，把蝙蝠的包围圈撕出一个缺口，还没冲出去就被乔治拦住了——他冷冷的俯视这个人类小鬼，一掌拍了下去！
    海未灵活的一矮身，躲开这一掌的同时把手中的猎刀狠狠砍进了乔治的腿，然后就地一滚顺便抽出镀银匕首。
    乔治身形飘忽着出现在海未身前，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海未反应迅速扔下了刀枪双手掰住了他的手！
    他的力道实在太强大，海未知道，如果自己放开手他可不会像真姬那样手下留情，他会直接捏碎自己的脖子。
    “很有力气啊，人类的小鬼。”乔治挑挑眉，海未憋红了脸，吐不出半个字。他正打算再加一层力度时，后背却又突然一痛。
    “看不清时代的是你们！”
    真姬铁青着脸，把他后背中嵌着的银子弹狠狠向里面按，根本不顾自己的手也开始溃烂！   
    “嗬啊——！！”
    他松开手，暴怒着回身抓向真姬！
    海未落地，顾不得还在眩晕就捡起已经上完膛的抵住乔治的后心直接开枪！
    乔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渐渐失去光彩的双眼瞪着星光暗淡的天空，他从喉咙里挤出了沙哑的声音。
    “你……不是人类……”
    “我是人类。”海未的声音也有一丝干涩，平静的看着他。“到死都是。”
    星辰渐渐隐去，就像乔治眼中暗淡的光。森林中渐渐传出鸟鸣，远方的地平线也逐渐亮了起来，一切都平和得看不出昨晚的大战。
    海未看着乔治的尸骨，长出了一口气。
    等等、阳光？！
    脑中的弦猛然绷紧，海未回身扑向还呆呆站在原地的真姬，眼中浮上了从未有过的惊恐。
    甚至来不及叫她、海未徒劳的扑在她身上，试图为她遮挡下阳光。
    ……已经晚了。海未自己知道。
    她狠狠咬住下唇，收紧了手臂。
    可是过了几秒，身下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海未茫然的抬起头，正对上真姬惊讶的眼神。
    这下她蒙了，看看那边已经开始化成灰的乔治的尸体，再看看真姬，大惑不解的起了身。
    “……我是日行者。”
    真姬似笑非笑的说出的话让海未瞬间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胡乱抹抹脸降了降脸上的温度，海未抬起头。
    “那，跟我……”
    眼前的是，真姬放大的受伤的手。
    熟悉的光闪过，海未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迎来的是妮可的怒吼。
    海未头还有些晕，妮可的责骂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过脑子。
    “……这下可好，那个古堡彻底炸了。你……”
    只捕获了这一句，海未猛然抬头。
    “你说什么？！那里面的吸血鬼呢？！”
    “你说什么？！还有个吸血鬼？！”
    妮可立马就炸了毛，扬起巴掌想拍下去，想了想没地方能拍了，就按下脾气收回了手。
    “嗯。妮可，我可以和你并肩作战了。”
    海未淡淡的一句话噎住了妮可的教训。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深深叹了口气。
    海未忽然坐直了身体，看向窗外。
    “你怎么了？”
    “……妮可，我要出去。”
    海未拍拍自己的脸醒神，转头认真的对妮可说道。
    “……我从来也拦不住你吧。这回你要去哪？”妮可无奈的耸耸肩。
    “伦敦塔。”

    紫色的双眼漠然看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又该离开了。
    她挺直身体，孤傲的背影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伦敦塔的制高点风声呼啸，可她毫不畏惧。
    正当她打算一跃而下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她诧异地回过头——
    “真姬。”
    ——僵住身体。
    “我找到你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她身上，柔和了她与天空的界限。她手中的镀银匕首对着她的心脏，然后她微笑，松开了手，任匕首掉在地上。
    张开双臂，毫不设防。
    “跟我回家吧。”
    眼睛突然有点痛。涩涩的。
    真姬蓬蓬的发梢被风吹起，她眯着眼看着对面的人。
    因为日行者的身份被血族排斥，因为血族的身份被一切生物排斥，这样的我，原来也是可以有家的啊。
    “……我可没那么好相处，你要给我吸血。”
    “我知道。”
    海未笑得眉眼弯弯，像她伸出了手。
    “我们走吧。”
    没有恢复完全的苍白的手握住了健康的人类的手。
    “好。”